布里若

奔跑的哲学

跑道尽头，布里若又一次调整起跑器。这个动作他重复了十五年——从体校煤渣跑道到国际赛场塑胶赛道。金属卡扣咬合时发出的“咔嗒”声，像秒针精确的跳动。

“起跑决定前三十米，但决定比赛的是最后十米。”教练的话烙在他记忆里。年轻时他不信，总在发令枪响瞬间就耗尽所有力量。直到三年前那场大雨中的比赛，他在领先大半程后，最后十米被三人连续超越。雨水模糊视线时，他忽然明白：体育最残酷的真理，是它永远在匀速者与爆发者之间维持微妙平衡。

如今布里若学会了分配。起跑时他保留一丝余地，途中跑像匀速流淌的河，最后五十米才释放全部能量。这种跑法缺少戏剧性，却让他在32岁“高龄”仍跑进全国前三。有年轻选手问他秘诀，他只说：“前半程用身体跑，后半程用时间跑。”

体育场正在翻新，看台座椅换成鲜艳的蓝色。布里若抚过起跑器上的划痕——那些年复一年的钉鞋印记，像树木的年轮。他想起第一个教练的话：“短跑是距离最短的马拉松。”当时不解，现在懂了：每个0.01秒的突破，都需要用年来丈量。

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，长得像另一条跑道。布里若站起身，明天这里将举行青少年选拔赛。他会坐在教练席，告诉那些眼睛发亮的年轻人：真正的冲刺，始于学会控制速度；而体育最深的耐力，是在快与慢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。

塑胶跑道吸收着最后的热量，等待下一轮奔跑。体育场空旷起来，但某种东西正在沉淀——比成绩更持久，比奖牌更明亮。那是时间教给奔跑者的秘密：当你不再与秒针赛跑，才能真正听见自己的心跳。